你受的伤，一定是你以后的勋章

你受的伤，一定是你以后的勋章

文/董加敏 徐梓涵 上海云统信息科技有限公司

 

我叫万雨，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水，所以给我取名万雨。

我有个哥哥叫万华，大我3岁。

我们在万家村长大，村子里不管大的小的几乎都姓万，邻里邻外多少都有点血缘关系，至少祖上是这样的，所以一切都很和谐。

我很活泼，村子里的大人们都特别喜欢我。

小时候我最停不下来的，就是甩着上衣在巷子里乱跑乱窜。现在想起来还有点丢人，女孩子家家，怎么能这么“暴露”。可是，衣服是有作用的，谁让我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呢。

弹珠、果冻、泡泡糖，每次所有的战利品给哥哥，他都不要。

他喜欢一个人玩硬币。

有的时候，我看着他，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，只是盘弄着小小的硬币，对着窗外发呆。长长的睫毛下是阴郁的眼神，他还很小。

王美琴，我妈，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妇，长相不洋气、甚至还有点土。但我最佩服王美琴的，是她压根没把自己当乡下人看，所以活得比谁都轻松洒脱。她说，她这一生不求什么，只求我和万华像正常孩子一样成长。

 

哥哥不爱说话，和我的关系并不很好，我和他之间好像总有什么在中间阻隔着。

后来我才知道，他是万叔叔的孩子。

万叔叔和我爸爸是老相识好兄弟，他们从小就一起走田路上学、下课、掏鸟蛋、捉青蛙，饭在一起吃、觉在一起睡，最后连娶媳妇也搭在了同年同月，如亲兄弟。

1992年，村支书给村子里的壮年介绍了一个好差事，去山西做工程。等这个工程结束，能赚不少钱，孩子的奶粉钱也就不缺了。抵不住外面世界的“诱惑”，万叔叔和我爸一咬牙，下定决心出门闯一闯，他们说要对孩子以后的生活负责。

那个时候万婶已经怀孕6个月了，正是缺人照看的时候。为了支持爸爸工作，王美琴只说了一句话：“你们尽管出去吧，玲姐这边有我。”

 

93年初，哥哥平安出生了。

王美琴写信到山西，告诉爸爸和万叔这个好消息。没多久，她们就收到了回信，万叔叔在信里不仅感谢了我妈的照看之恩，还激动地给孩子取名万华，意在“万里中华”。

信中还夹着一张黑白照片，爸爸和万叔赤膊搭着对方的肩，眯着眼大笑着，后面是来来往往的工人和尘土裹起的破碎机。他们说项目现在进展得 很顺利，还有一年多就可以竣工，到时候单位放假可以空闲回来给宝贝买好吃的。

后来在万华出生后的每个月里，万叔叔都会写信回来问问孩子和万婶的情况。每次连同信一起的，还有一笔钱。万婶不太识字，信就由我妈念出来。

王​美琴每次在念完信之后，都会告诉万婶一句话：“不着急，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”。这时候哥哥也会在旁边咿呀两句，仿佛也听懂什么似的。

 

1994年7月，村支书大早上地就来敲门：“下个月建生和家国就回来了！！”

建生是我爸，万叔叔叫家国。

山西这个地方，做矿山项目的很多，但是像爸爸在的厂这样，做得风生水起的就没几个了。

之前家里还有很多爸爸当时寄回来的照片，不过现在都找不到了。

8月，王美琴、万婶每天都做了一桌鱼虾肉，等着他们回来就能赶口饭吃。

村子里也是十分热闹，壮年们要回来了！邻里邻外的，这家送几捆青菜、那家送几条鱼，平时哪里有这盛况！

就这样热热闹闹到了中旬，村子里出去做工程的男人们都回来了。少了几个，其中包括万叔叔。

王美琴说：“那一天，你爸穿着破烂带土的工装回来，我瞬间看得出来，出事了。两年了，没见过一次面的我们，却也没有个拥抱。他平常那么爱笑的一个人，这次竟然绷着嘴怎么也不敢看我。”

“玲姐，家国他……”爸爸是个男人，他哭了。

万婶也一下子倒了，眼睛里的泪疯得一样一直往外流。她是个温柔朴实的女人，却再也忍不住了，抓扯着我爸的衣领子使劲摇。万华也被这场景吓到了，“哇”地叫起来，嘴里的糖也顺着他张大的嘴掉在了地上。

后来几个月，万婶一直没有说过话，饭也没认真吃过一回。变得越来越瘦，眼睛成日红肿着，严重到患了结膜炎。村支书派人送来一大笔钱，10万，赔偿费。再后来，万婶去世了，王美琴没告诉我她是怎么走的。只说万华没人看管，把他接到家里来一直拉扯长大，他早就是妈妈的儿子了不是吗。

 

1996年，我出生了。

2000年的时候，我四岁，爸妈为了让我和哥哥获得更好的教育，举家搬到了城里。那时候哥哥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，没有城市户口，爸妈左右奔波托关系多花了3000块钱把哥哥弄进了市里的小学。祈祷他能快乐一点，像平常孩子一样不输在起跑线上。

哥哥出去上大学那年，爸妈隆隆重重地请村里亲戚进城庆祝了一把。

9月，哥哥走的那天，我哭了。我算过，十几年来哥哥总共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我一天说的多。

王美琴在那天晚上和我谈了好久，有些事我知道的太晚了。

 

那天，天阴阴的，尘土被风卷起来，迷得工人们睁不开眼。

万叔和爸爸在铁矿2号采场北采点进行打眼作业，突然上方矿体崩落，觉察到不对劲的万叔叔推了爸爸一把，自己被压在了矿石下面。那片矿山垂直高度都超过30米，且无开采台阶，属于倒边坡矿体，顶板状况十分危险，那么长时间没有发生大事故纯属偶然。爸爸也被滚落的矿体压着，痛到不能呼吸，他的眼里充满了红血丝，“家国！”“家国，说话！！”他用长满老茧的手一个劲地挖着，想要爬出来。除了爸爸和万叔叔这边，不远的100米处，其他工人也遇难了。

是啊，有些幸运地被搭救了，而万叔叔，永远地离开了。

那时乌云忽然带来一场大雨，一切都似乎这么无情。

大雨，大雨……我瞬间明白了名字的含义，是啊，我叫万雨，五行缺水。

爸爸给我取了名字，却烧掉了所有的信和照片……

 

我一直恨我自己。

如果早知道哥哥的伤痕，知道他的痛苦，是不是能让他开心一点，至少不让他感到孤独。

是我的活泼和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。

我黏爸爸黏妈妈，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更多的伤害，直至现在都无法弥补。

后来每个假期，我都格外珍惜哥哥回来的时光。

知道真相的我很少再说什么，只是静静地待在哥哥身边，看着他盘弄硬币。不，是一毛钱，那个在万婶做的护身衣兜里的一毛钱。他两眼望向窗外，似乎在思考什么……

我想就算我老了，忘不了的，就是这个画面了吧。

 

现在二十几年过去，我们一家从租房变成了有名有份的 “城里人”，哥哥就和我也早已长成了成熟的模样。

成年后，哥哥和我的关系亲近了些。

他成了传说中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成绩优异，在求学的路上不断攀登。

性格也变得不一样起来——阳光热情、果敢坚毅。

因此，王美琴总是说我没有哥哥有出息，但那又怎么样呢，是我的哥哥呀。

如今，哥哥受聘于云统科技，成了众人敬仰的首席物联网工程师。第一次有人将“年轻有为”四个大字活生生摆在我面前。

他谈笑风生，能比常人迸发出更多的设计与灵感。我终于明白，原来无数次对着窗外发“发呆”的哥哥，竟然一直孕育着如此宏伟巨大的“革命”！

 

云统科技是一家为机械行业提供物联网技术解决方案的后起之秀，于2016 Bauma展上大放异彩，获得亿万瞩目。作为家属，我见证了荣耀时刻。

“我们团队所研发的“智能矿山物联网管理平台”产品，完美融合了物联网信息感知、采集、处理、传输、分析技术于各类破碎机型和矿山生产管理上面，赋予机器智慧化大脑，让他们会说话能交流，颠覆传统的矿山管理模式，使生产更轻松更安全。智能化状态感知、精准化自动控制、远程化状态监测……能够贯穿整个矿山破碎筛分流水线，为小小砂石打造智能工厂，大大降低劳动力需求，保障人身安全，降低能源消耗，提高产品质量和管理效率，降低生产成本……”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源自对生命的尊重。

现在，随着“工业4.0”的深入和“十三五”、“一带一路”计划的推进，物联网的在工业上的应用发展得到领导人的强烈支持。

 

我经常会想：如果当初就有像现在这般的物联网技术，有各种传感器能探测到各种信息，能远程监控到矿山产线的运行，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……

幸运的是，哥哥累积多年的想法终于成为现实，一鞭一棒对抗着这个意外横生的世界！

砂石骨料、工程机械的超级市场，一定会因为哥哥而拥有更加明媚的未来。

回顾哥哥二十几年的人生，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。

它能摧毁一个人的精神，也能愈合一个人的灵魂——涅槃重生……